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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要花2億元,把電力拉上排雲山莊,引發各方爭議。主要的論點是怕破壞生態─其實,排雲供電真正破壞者,不僅是生態,而是一整個登山的原味及荒野精神─事實上現在已經破壞不少了。
保育與遊憩能兼得嗎?
依據世界自然保育聯盟IUCN對於保護區所作之分類及定義,國家公園係屬於第二類保護區,「主要以保障生態系和遊憩而經營管理的保護區。顯然國家公園兼具自然保育與遊憩功能。至於我國的《國家公園法》之規定,則強調是為了「保護國家特有之自然風景、野生物及史蹟,並供國民之育樂及研究」,同樣是保育、遊憩兼得─但事實上在許多時候、許多地區,兩者仍有衝突而需取捨。
因此,各國家公園既有開車即可達到的遊憩區,如新中橫的塔塔加、鹿林山,中橫的布洛灣、燕子口,墾丁的海灣沙灘、社頂,所有人都能輕易、不費力的到達這些地區欣賞風景。也有難度較低的健行步道,如中橫沿線著名的白楊、砂卡礑、錐麓等步道;至於那些高山型的國家公園,則更多了許多難度更高、屬高山登山步道的路線,如南湖、中央尖、玉山、八通關、聖稜等等。
國家公園遊憩地區與路線有不同難度與分級,既有為適應不同族群的遊憩需求,其意義亦不同。難度較高的高山健行路線,它的精神與意義在「荒野精神」─如登玉山的路線,雖然以登山標準看,這已經是危險與難度俱低的「大眾化路線」,但它至少仍保持足夠的荒野精神:一旦你背起背包走上山徑,就要靠自己的體力、判斷去走、去完成;不像在山下、文明社會中,有千百道各種「緩衝」避免你犯錯後要承擔的後果。
日益失去荒野精神的排雲
位在玉山步道上,大部份登山者都必須住宿過夜的排雲山莊,以較嚴苛的登山─或是說以荒野精神看,排雲山莊提供的環境已遠遠超過該有的需求─堅固的石造屋、床鋪、飲水、柴油發電機、甚至餐點。它為登玉山提供更安全與舒適的屏障,但也因此吸引更多一般「遊客」上山;同樣堪稱世界級美景的南湖大山,沒有如此安全又舒適的屏障,造訪者就大大減少。
玉管處說這個供電計劃,是為了因應這2年山友增加,提升住宿舒適度,同時亦可提供通訊及救援需求。站在純粹旅遊的立場,這些目的並無錯,但站在登山的荒野精神立場,玉管處錯得離譜─顯然主其事者對登山毫無了解、從無體驗─更何況,拉電上排雲,不論在施工過程或是日後的維修,既耗費成本又一定會對生態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
把排雲山莊的舒適度提升、提升全天的供電與通訊,然後呢?吸引更多對登山毫無了解與準備的遊客上山攻峰嗎?當在玉山山區這片荒野的最深處、距離峰頂2公里處的排雲山莊,晚上也是燈火通明,通訊毫無阻礙、住宿者可如在山下一樣的滑手機、平板、上網,原來僅存的荒野精神與風味,消失殆盡矣。這是玉管處要的登山品質與保育教育嗎?
玉山郊山化吸引更多人前來
而且,玉管處可有想過,所謂這2年山友增加,就是與排雲提供餐點、睡袋租賃、難度與辛苦程度降低、舒適度提高有關?現在登玉山者甚至可如登七星山一樣的輕裝即可上山,連半重裝都免了,玉山因玉管處的「德政」而郊山化,因而吸引更多人前來。
至於說因為無供電而對高山症者無法啟動給氧系統,似乎關係著登山者的安全,所以有充份理由拉線供電。事實上排雲山莊標高3402公尺,坦白說,出現致命性的高山症的機會微乎其微;如果有登山客在此出現高山病的症狀,立刻下山是醫治高山病最佳解方─由排雲山莊下到有車可通行的塔塔加登山口,大概只要半天以內(快者2小時多,慢者4小時左右),絕非山高路遙,非在此弄個給氧系統不可。坦白說,這個理由只能唬弄外行人、騙騙不了解台灣高山的長官們。
李奧波的荒野精神
上世紀三○年代著名的生態學家李奧波大概是第一位、也是最珍惜荒野的生態學家,但也是最了解其間的衝突與矛盾者。他說,「一切保持荒野的措施都是自我矛盾:因為要珍惜它,我們必須看得見、摸得到;而在真正看得夠、摸得足時,已沒有可珍惜的荒野了。」國家公園確實也有此矛盾,但儘量減少「文明」、保持荒野的精神,應該是不變的原則。
在排雲尚未如此「現代化」時,夜宿排雲,雖有不能生營火之憾,但頂著頭燈搶食,走出山莊抬頭見滿天星斗,凌晨時頂著灑了一地銀白的月光前進玉山─當然,還有完全自食其力、背負重裝上山的辛勞,總是讓人難以忘懷。但當排雲山莊不斷提供更多、更升級的服務後,除了完成登頂的虛榮、看看沿途美景外,玉山還剩下什麼更深刻的體驗給它的訪客呢?
供電排雲帶來的舒適提高了,但它可曾增添山的光輝及登山的深刻嗎?國外的生態保育單位,對他們的「領土」的作法,時常是拆除不必要的山屋、避免不需要的開路、儘量移除人為設施,簡單講就是把時鐘往回轉,儘量恢復及保持荒野的原始及野性。
排雲昨日是提供餐點、睡袋租賃以減輕登山客負荷,今天是供電增加舒適度,下次是否要增設卡拉ok提高娛樂性?玉山的荒野性格、登山該有且最迷人的荒野精神,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消失。
排雲供電 「背叛了山」
上世紀最偉大的登山家、首位完成地球上14座8千公尺巨峰攀登的義大利人梅斯納,在後期攀登巨峰時,捨棄當時傳統的攻城式與借助氧氣的攀登方式;他認為借助氧氣把8千公尺巨峰降級為6千公尺的山;對借助氧氣登巨峰者,他說:「這些人背叛了山」。他心目中以「正當手段」登山,就是儘量減少其它人為的助力,登山者依據其體力、本能,挑戰自我極限,也因此他從無氧攀登到最後的獨攀巨峰,在登山史中創造新頁。對登山,他認為不僅是登頂與否的問題,「更是關於人性,關於人類和山的共存」。
以梅斯納的登山哲學來看,要求不斷升級的舒適、安全、全天候供電等去登玉山者,其實也是「背叛了山」,而且只剩下登頂,「關於人性,關於人類和山的共存」等內涵都消失了。玉管處其實是把玉山降級為郊山,希望人人都能以最小負荷、最大舒適的方式登上玉山,至於登山真正的精神與內涵因而蕩然無存,顯然就不在其考量之內─或是玉管處「長官們」對登山精神與內涵毫不了解。
對玉山最佳的致敬,絕對不是弄得更安全、舒適、讓更多人登頂。一旦如此,對登山者而言,「山已經死了」。梅斯納就曾多次批評今日聖母峰的情況,當多年後他再度到聖母峰基地營,看到當地的情況後,他調頭就走、再也不回來。
梅斯納說:「我2003年去過珠峰(聖母峰)一次,到了海拔
4000公尺的登山基地,現在那裡甚至有咖啡館和網吧。今天的珠峰早已變成了一個給遊客觀光的遊覽項目,我聽說去年春天的隨便一天裡,就有500人等著登頂。」他認為「旅遊開發已經把珠峰弄得不像一座山峰了。」
他說:「珠峰已經不再是一座難以征服的高峰,甚至不能算是一座山,它更像一條高速公路,遊客多得簡直能讓你想起倫敦堵車時的街道。即使有人付錢讓我去,我也再也不會去攀登珠峰了,我只會去遊人都不去的地方。」
玉管處為排雲拉電的作法與思維,差堪比擬。
最後 只有山與老老的登山客才知道....
李奧波感嘆荒野的消逝時說「也許我們的子孫,既然從未見到過荒野的河流,也永遠不會懷念在的河流上泛獨木舟的機會。」當未來的登山客在海拔3400公尺的玉山,也必須有充足供電,「享受」燈火通明、與山下無距離的山莊時,他就永遠不會了解、懷念一地的銀色月光、滿天的星光及荒野風聲能告訴我們的事。最後,可能只有山、還有老老的登山客才知道,那玉山荒野曾經存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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