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日報論壇文章分享 (【文金三會】楊虔豪：凸顯兩韓統一不可能實現)

楊虔豪／駐韓獨立記者

今年第三次兩韓峰會，20日畫下句點。這次換南韓總統文在寅踏上半島北邊與金正恩相會，兩人並簽署《平壤共同宣言》，金正恩除將於年內造訪首爾，雙方也決定設立共同軍事委員會，在最緊張的對峙前線──非武裝地帶，互撤監視哨所，軍方若有任何動靜，都得通報對方，意圖透過建立軍事互信機制，防止衝突發生。

而在非核化議題上，金正恩終於首度鬆口要讓韓半島成為「無核」之地，並承諾廢棄東倉里的核子設施；而若美國持續給予相對應回饋，北韓更願意考慮繼續撤除具有反應爐的寧邊核子設施。可行性多大，當中還有檢視空間與可議之處，但這次共同宣言，比起4月底首次文金會達成的協議，算是更為具體；其他就得等接下來，川普如何與文在寅、金正恩兩人進一步談條件。

這次會晤，筆者坐鎮設立在首爾的峰會新聞中心採訪，南韓輿論已比第一次文金會冷淡許多──一來是南北關係和緩與交流往來已漸趨常態，再來則是文在寅在國內挽救經濟困境還沒出現成果，會談對民眾的吸引力也就有所降低。

猶記仍是國民黨執政的3年前，不少南韓同業見時任總統的馬英九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兩岸峰會登場，還投以羨慕之情；如今，南北韓關係取得進展，已讓他們麻木，原本見到文在寅、金正恩兩人相擁而投射的激情，如今回歸平靜。反倒是今年來，台灣部分媒體開始吹捧，南北韓已向統一跨出一大步，批評民進黨政府的兩岸政策，是在限縮台灣。

南北韓與兩岸關係條件背景迥異，未經細部考究而直接比擬，本就非常失當。唯一相同的是，兩造「主和派」都表露更多「我們是一體的」的民族主義，這種情緒，在單一民族生活的南韓，都隨世代更迭與體認南北差異過大，而緩慢消退；在多文化的台灣，「中華民族」的主張，更是難以說服大眾。

在南韓，說當今半島局面是「國家對國家」，實際上不少人聽了仍不同意；但幾次峰會上，文在寅尊稱金正恩「委員長」，金正恩則稱文在寅為「總統」，雙方至今的談判與往來，皆為對等而無自我閹割，這次文在寅乘坐印有「大韓民國」字樣與太極旗圖樣的專機飛抵北韓，足以說明一切。

文金會與過往的馬習會，都是政治戲碼，但文金會許多橋段開放直播，讓世人目睹領袖不同姿態的互動，南韓政府更設立首爾峰會新聞中心，將國家形象和軟硬實力在會場上自信地展現，除報告會談進度，說明政府應對立場，並試圖滿足各路記者提問質疑的需求。平平都是作秀，但文金會這場秀，作得更為精緻好看。

金正恩是殘酷的擁核獨裁者，但他面對文在寅態度謙遜，公開承認北韓不足與發展差異，請求諒解。文在寅主和卻未放棄韓美同盟，積極斡旋美朝間想解決半島爭端，或許有很大理想成分，但他維護南韓主體的誠意與努力，讓不少南韓民眾看在眼裡，包括擔憂他會「賣國」或允許「赤化統一」的保守選民，放下心來，願意對當今政府的安保政策，給予正面評價。

唯一矛盾在於，「主和」並以半島統一作為目標的文在寅，為緩解衝突，手段之一是同意金正恩體制安全不受威脅，零和遊戲看似解除，卻只會讓兩個相異政治實體持續存在，「統一」就變成根本不可能的事，它只是變成工具而非結果，最終是確保不再有戰爭衝突，而達成「複合型」的和平體制，這絕非親中派所投射的統一情緒如此天真單純。